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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摆渡同人丨赵吏X夏冬青丨腐向注意丨
脑洞极大丨开放式结局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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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冬青坐在床上，像没睡醒似的呆滞了一会。
“怎么了？睡懵了啊？”赵吏端着水杯走进来，拍了拍冬青的后脑勺。
“没没没——欸你别动手动脚的欺负人上瘾啊？！”冬青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乖乖就着对方手里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总算感觉发紧的嗓子眼儿舒服了一些，“我做了一个梦。”
“说说看。”赵吏在床沿上坐下，把杯子塞进夏冬青手里。
“我……梦见一个很黑的地方，很大很空旷，走着走着看见亮光，然后——”他抬头看着赵吏的脸，不想放过对方任何一丝表情，“然后我看见了另一个夏冬青，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他……长着和我不一样的脸。”
赵吏始终面色如常，“既然他和你长得不一样，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另一个夏冬青？”
“一种感觉。很强烈的感觉，梦里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夏冬青选择性地隐瞒了关于照片和王小亚的部分。
“人的大脑很神奇，很多人即使穷其一生也无法了解自己脑袋里哪怕百分之一的内容。”赵吏就像仅仅只是听了一个天方夜谭的梦一样，随意猜测道：“说不定是平行世界的夏冬青给你托梦呢。”
“平行世界？”夏冬青不以为然，“你还不如说是我的前世，听起来还靠谱点儿。”
“这就更不可能了。”赵吏笑道，“人一旦入了轮回，灵魂打散重组，就彻底是另一个人了。”
“灵魂重组？”
“是啊。”赵吏指指夏冬青手上的水杯，“人的肉体是承装灵魂的容器，就像这装着水的杯子一样，杯子没了，里面的水难道还能自己抱成一团吗？”
“那根本就不存在轮回？死了就魂飞魄散了？”夏冬青对于这种说法感到有些诧异。
“轮回当然是有，自然的法则就是轮回，只是形式并不像人们想得那样。”赵吏耐心解释：“轮回就像是把这杯子里的水倒进海里，然后再用另一个杯子去舀。里面的水早就不是之前那杯里的了，可又有亿万分之一的联系。”
“听起来逻辑通顺。”夏冬青点点头，“这么说来所谓前世今生岂不都是骗人的？”
“差不多吧。”赵吏下意识地用指尖敲了敲冬青手里的杯子
“人类这种生物，总有许多浪漫的想象。”
（二）
夏冬青沉入一片寂静的黑暗。
今天依旧是同一个梦境。
他有些费劲地越过层层叠叠的锁链，走到另一个夏冬青身边，挨着对方坐下来
感觉有些疲惫。
“你的力量越来越弱了。”顶着王小亚脸蛋的九天玄女施施然走过来。
“是啊，我可是按照你说的每天都到这里来了。”夏冬青叹了口气，“今天我差点没能进来。”
“人的身体与灵魂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脱离自己的肉体存在并不是长久之计。”玄女也不靠近，她永远站在光暗交接的边缘，远远望着靠在一起的两个夏冬青，“如果是进入有着深厚联系的身体，倒是可以缓解，就像过去活在你身体里的妹妹一样。”
夏冬青已经听玄女说了许多关于自己过去的事，包括活在自己身体里的魔神。包括赵吏。包括王小亚。
“可惜我现在这具身体跟我的灵魂没什么联系。”夏冬青努力靠近另一个自己，这使他能从本体和精神的契合里恢复一点力量，但收效甚微。
“确切的说，你现在根本没有身体。”玄女难得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用毫无关系的肉体承装灵魂只会使两者在磨合的过程中不断损耗，即使是赵吏，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身体。”
“这倒也是。父母死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上哪儿去找有联系的肉体。其实我早该察觉了，即使我性格再怎么阴沉，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好不容易认识了赵吏和王小亚，一个是鬼差，一个是玄女，我在这世上大概也就剩一个妹妹，还是个魔神……”
夏冬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吧。”
“这是规则。关于你的规则。”玄女不赞同的摇摇头，“没人能安排规则。”
“狗屁规则。”夏冬青嗤笑一声，“谁定的规则？”
“天道。”玄女抬起头，神情有些倨傲，“世间万物，皆是天道。”
“这么说来是天道看我不太顺眼？”夏冬青有些气急地瞪着玄女
“你和别人是一样的，生老病死，进入轮回，灵魂归于自然，再获得新生。”玄女表情严肃，“本应该如此。可是有人刻意阻挠了你的轮回。”
“什么意思？”夏冬青追问。
“你魂魄离体却不散，丧失记忆，这都是小世界的规则。”玄女试着走进了一些，“在小世界里，一切以创造者的意图为准。在那个小世界里，不论你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找回自己的记忆，甚至无法自己走出家门。这就是规则。”
“等等……什么小世界？”夏冬青有些茫然，“而且你说的不对，自从我进入这个梦境之后，我已近找回很多记忆了，我的过去，444号便利店的夜班售货员，我的老板赵吏，一个喜欢扣员工工资的鬼差，还有王小亚……呃，一个不知道自己是玄女的二货？”
“因为这里——你的梦境，夏冬青，并不在小世界的范围之内。”玄女又走近了一步：“这是你自己创造的世界，在这里，你摆脱了小世界规则的束缚。”
夏冬青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下意识地感觉到玄女说的是真的。
玄女从虚空中抓住一个光点，摊开手掌，是那张照片。
“你创造这里，是为了找到真相。不是吗？”
夏冬青看着照片静默不语。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眼中一片清明。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玄女挥挥手，照片又消失在虚空里，“即使失去了记忆，你的潜意识依旧熟知逃脱规则的方式。你经历过太多次轮回，也进入过我为你准备的瓶子。在这方面，你大概已经是个专家了。”
“熟能生巧。”夏冬青苦笑，“我很有经验。”
“你很聪明”玄女点点头，“我想你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玄女捧起双手，虚空中的光点渐渐在她手心处聚集，形成一个球形发光体，光芒散去，一只灰色的玻璃球静静地躺在那里。
“拿好它，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三）
赵吏关上门，没有换拖鞋，光着脚把挂着康师傅的钥匙串轻轻放在桌上。
夏冬青蜷在一张扶手椅里睡着了。
即使每天都闲在家里休息，夏冬青的精神状态依旧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他呆在在睡梦中的时间越来越长。
赵吏蹲下身，用手指抚过冬青眼睛下淡淡的青黑色
冥王曾说他麻木。他却恨自己不够麻木。
他活了一千年，当了一千年的摆渡人，看了一千年的【死】。
每天重复着摆渡人的工作，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了太多逝去的生命。
他以为自己麻木了，至少他早就可以面不改色地给那些哭哭啼啼贪恋红尘的鬼一枪，送他们灰飞烟灭。
但赵吏知道，在他的内心深处，越是见多了死亡，就越是厌恶死亡。
真正寿终正寝，不留一点遗憾，带着微笑走的灵魂实在太少了。
人活在世上，执念越深，失去的时候就越痛苦。
而冥界的人，冥王也好，摆渡人也罢，每天都在见证着这些痛苦，不知不觉间，他们忘记了生，只记得死，只看见死，只接触死。
因此，也憎恨着死。
天人崇尚循环，冥人却追求永恒。
赵吏也不例外，他像其他鬼差一样，积极寻找能延缓衰老的【药】，只为了能使自己更加接近永生。
木兰常说他们活得并不快乐，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活着
因生命太长而不能去爱，也无意去恨，走在人群里，渐渐得变成一个旁观者。
“说不定魂飞魄散也是一种解脱。”这是赵吏隔壁那个辖区的摆渡人曾说过的话。
但真要让他们这些鬼差去投胎，恐怕是谁也不愿意的。
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轮回的真相。
魂魄打散，重新组合，变成另一个人——准确地说，是融入无数的人。
轮回——意味着真正的消失。
不是肉体消亡，也不是灵魂湮灭，而是将自己的【存在】彻底抹消。
再也没有，再也不会有。
他曾经对阿宝说，“等你来世，我还你一生一世。”
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来世。这不过又是一个美好的谎言罢了。
他亲自送走阿宝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
这样可怕的事，天人们却能微笑着祝福，称其为天道轮回，生生不息。
赵吏不能理解，也不打算去理解。
但他对此深感庆幸。
毕竟如果连天人都像冥王那样狂热地追求永恒，那么夏冬青这个装着魔神的药瓶恐怕就是撕成好几瓣儿都不够他们抢的。
所以赵吏选择与天人进行短暂的结盟。
然而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九天玄女，现在是他的敌人。
（四）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备用钥匙？”夏冬青撑着额头，看着饭桌对面的男人。这个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提上台面，但每次都被赵吏蒙混过去，他已经渐渐失去耐心。
“你在家里呆着都能把自己搞得有气无力的，我哪儿能放心让你出门？”赵吏抬手点点冬青的鼻尖：“你看看你这个黑眼圈，是不是叫没睡够？没睡够就在家多睡睡。”
“睡你大爷！我就是每天呆在家里闷成这样的。”夏冬青张口作势要咬赵吏的指尖，被赵吏闪过，“从我出院之后就一直在这屋子里，闷得要发霉了。”
“好好好。”赵吏脸上一副服软的模样，夹起一只红烧鸡翅放进冬青碗里，“明天我就去给你配备用钥匙行不行？”
“赵吏！！！”
夏冬青拍案而起，差点带倒了座椅，木质的椅子腿在地板上画过刺耳尖利的噪音。
这间房子像是个密闭的容器，里面的气压越来越沉重，最终走向了引爆。
“明天明天，这句话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想关着我不如直说？”
“你说什么。”赵吏放下筷子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夏冬青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狠狠地扔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钥匙走向大门。
“冬青！”赵吏站起身，回应他的却是“砰”的一声被摔上的大门。
他看了一会突然变得有些空荡的房子，又坐回椅子上，将自己脸埋进掌心里。
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五）
夏冬青将钥匙装进口袋里，借着楼道里的灯光慢慢走下楼梯。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楼道里每一扇门后面都传来热闹的气息
男人女人的谈话声，老人小孩的笑声，杯盘餐具发出的清脆的碰撞声
空气中甚至飘散着饭菜的香气和油烟味。
夏冬青过去时常坐在门前，听着楼道里的脚步声，谈话声，想象他的左邻右舍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甚至会一直趴在猫眼前，只为了看一眼经过的人。
但每次看见的只有收垃圾的王老头。
他闷得实在要发疯的时候，甚至尝试过跟王老头聊天，但对方从来没有理睬过他。
据赵吏说，这个王老头是个聋哑人，无儿无女没本事，只能收垃圾为生。
那时夏冬青心里除了同情，更多的是绝望。
这世界简直就像个孤独的牢笼。
但他从未想过打开那扇门，走出去。
按玄女的说法，这大概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夏冬青终于走到一楼，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家里的拖鞋。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推开楼道大门，外面却不是他平日从窗户中看见的小区
那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向外走了几步，依旧是无边的黑暗，脚步走过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回过头，才发现连刚才的楼道大门也消失了。
没有光，没有声音，前后左右都是一样的黑。
然后，就像梦中曾遇见的情景一般，夏冬青听见了轻微的像是铁链的摩擦声。
他有些犹豫地试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很快看见了熟悉的光点
夏冬青停下脚步，这里不太对劲。
他能明确地感觉到这个空间并不是自己创造的梦境，但一切又惊人地相似
简直就像个陷阱。
但他别无选择。
（六）
夏冬青一步步朝光亮迈进。
直到他看见和梦中几乎一样的画面。
错综复杂的沉重锁链，层层叠叠，锁住了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青年。
夏冬青强烈地感觉到一种吸引，这就是他真正的身体。
不是梦境中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象，而是切实的，曾经属于他的肉体。
“哈，瞧我说什么来着。”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少女从黑暗里走出来，“赵吏怎么可能让你魂散呢？”
夏冬青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个老熟人。
“茶……冥王？”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茶茶。”
冥王像是很高兴一般，一蹦一跳地走到冬青面前
“我们好久不见啦！你都不知道这里多无聊！花了那么长时间，我才终于得到你的身体，可惜…你瞧！”
冥王拉着夏冬青的手走近那具被锁住的躯体，用手戳了戳沉睡的青年的脸颊。
“却是这幅了无生趣的样子。”
夏冬青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当然知道冥王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赵吏曾旁敲侧击地警告他不要试图和冥王做朋友，只是他当时对一切都懵懵懂懂。
“你刚才说……得到我的身体？”夏冬青试图与冥王保持距离，却发现对方将他的手抓得死紧。“为什么要得到我的身体？”
“你应该已经知道，你的身体是用来封印魔神……啊，就是你妹妹，”冥王状似漫不经心地撩着自己的裙摆，“是用来封印魔神的容器。”
夏冬青不喜欢容器这个词，他曾经对白晓雪说：一个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成为另一种生物的器皿呢。
可是白晓雪却说，如果这个器皿能够更漂亮，那么她愿意。
他以为自己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可曾经的自己，正如白晓雪那样，为了得到光明，心甘情愿成为了魔神的容器。
——只要我能看见，我什么都愿意做。
“魔神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魔鬼能媲美的。”冥王见夏冬青没有反应，自顾自地说起来，“魔神之所以称为神，是因为它近乎具有神的力量，但他们又是邪恶的，不被天道所容许，所以必须尽早销毁。”
“你们又凭什么来断定他们是邪恶还是善良？”夏冬青皱起眉头，他记忆里的妹妹跟邪恶根本沾不上边。
“这是注定的。”冥王笑起来，“就像老虎，不管小时候看起来怎么可爱，长大了还是会茹毛饮血。而魔神，觉醒之后必定是混乱邪恶的。”
“但魔神还是存在了。我一直不屑于所谓天道。”冥王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嘲讽，“天人们口口声声说万物皆为天道，可还是有许多被天道不容许的存在来到了世界上。存在，即有理。你说呢？”
夏冬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与其销毁，不如好好利用”冥王主动松开抓着夏冬青的手，从指间点燃一簇幽兰色的火焰，“对我来说，魔神是吸取力量的最佳源泉。有了力量，就可以延缓衰老。”
“冥王也会老？”夏冬青有些诧异，赵吏曾告诉他冥王自上古时期就已经存在，可至今仍是个少女的模样，他一度还以为冥王是永生的。
“当然。即使寿命再怎么长，终究还是有结束的一天。”冥王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惆怅，“就如同摆渡人取药一样，我也需要从魔神身上吸取力量。”
“那为什么捉住魔神之后不吸取她的力量，反而让赵吏将她藏在我身体里？”
“因为她的力量太强了。我说过，魔神有接近神的力量。我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冥王用燃着火焰的指尖划过虚空，地面上出现了一张软榻，“坐吗？”
夏冬青下意识地摇摇头，微微后退了一步。
冥王也不勉强，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那时候，天人为了销毁魔神，也在到处追铺她，我没有办法，只好让手下的摆渡人去找合适的容器。”
“然后，赵吏找到了你。夏冬青。一个拥有与魔神相同血缘的，绝佳的容器。”
“可惜我等了24年，魔神的力量还是消耗得不够多。”冥王把玩着指尖的火焰，“再等下去，你作为凡人的肉体就会渐渐衰老，如果不小心让你死了，入了轮回，那可就功亏一篑了。我给赵吏下令让他看好你，他倒也是聪明，干脆给你布了一个局。让你在24岁的这一年里不断循环，不老不死，不入轮回。”
夏冬青打了个寒颤。
他猛然想起，自己接到444号便利店通知的那天，刚好就是自己的24岁生日。
而他最后收到的王小亚的瓶子，也正是他的生日礼物。
可惜他永远无法庆祝自己的25岁，等待他的只有一个个24岁。
而赵吏，一直以来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他，保护他，也许都只是为了完成冥王布置的任务。
“好在你也没让我等太久。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个礼物吗？”冥王俏皮地眨眨眼，又像是怕对方不明白一样补充道：“就是你和赵吏交换身体的那一次。”
夏冬青当然不会忘记，那实在是一次不算太好的回忆。
“作为绝佳的容器，原本只有你的灵魂才能封印住魔神，让她乖乖沉睡在身体里。然而那一次，在你的魂魄完全离体的情况下，凭赵吏的力量已经可以压制住魔神，随意操控你的身体。”冥王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那时候我就知道，时机成熟了。”
夏冬青完全没想到一个看似闹剧的交换身体，背后藏着这样的阴谋和试探。
他终究还是太天真，才会以为那只是无聊了太久的冥王跟他开的小玩笑。
“接着，你就拿走了我的身体，吸取魔神的力量，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进行。”
夏冬青终于开口接上了冥王的话茬，
“那么我想问一问，在你的计划里，最后打算把我怎么办？”
“你？当然是来陪着我呀。”冥王站起身，“虽然一开始我只是把你当做容器，可为了监视你，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跑去人间的时候，我们相处的也很愉快不是吗？”
“可惜赵吏把你的身体送来的时候，你的灵魂就已经不在了。他竟然还骗我说是散了。”冥王有些生气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类似于“哼”的声音，“他大概是怕我把你也一起吸了吧，他也太小看我了，你的生魂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了魔神我还看得上你那点力量吗？何况你这么有趣，我还要留着作伴呢。”
冥王说得高兴，直接走过来再一次拉住冬青的手。
“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我就让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虽然这冥府是无趣了一点，但在这里，没有生老病死，没有人间的种种苦厄，我们俩每天聊聊天，说说话，不受时间的束缚，不是很好吗？”
夏冬青看着一脸期待的冥王，不禁想起了他冥王一同去寻找的那位琴师。
那时冥王也是这么对琴师说的。
没有生老病死，没有苦楚磨难，摆脱时间的束缚。
而琴师却说：“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我永远失去了时间。”
琴师甘愿在时间中经历作为人的种种苦难，是因为他也眷恋着作为人的美好感情。
家人，朋友。亲情，友情。
可他夏冬青有什么呢？
他在人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眷恋的呢？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
他身边的一切都是局，每一个人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只有他是一无所知的棋子。
他已经厌恶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无力感，他想跳出轮回，逃离人世间的一切纷扰又有何不可？
他几乎有些动心了。
可就在此时，夏冬青脚下骤然一空，坠入一片白光。
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瞬间被刺得睁不开。
他感觉自己手忙脚乱地下落了一阵，跌入一团柔软之中。
（七）
再睁开眼的时候，夏冬青已经能渐渐看清周围。
与刚才那个黑漆漆的空间不同，这里四周皆是淡白的雾气，光影柔和，看不真切，朦朦胧胧宛如瑶池仙境。
“玄女……？”
夏冬青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白雾中走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刚才还在……”
玄女微笑着点点头，并不回答冬青的问题。
她将手搭在冬青的肩上，淡然道：“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
冬青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和玄女站在一片树林里。
高耸的古树树冠浓密，阳光从叶片的缝隙间洒落下来，鸟儿在枝头雀跃，脚下开着各色的鲜花。不时有小动物从树下跑过，又敏捷地钻进树丛里。
冬青有些疑惑地望向玄女，却见对方伸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
顿时天空中光影交替，日升月沉，四季更迭，一切都像是按下了加速快进按钮。
雨点密密麻麻地落进树林，顺着叶片滑落，渗入大地，待天空放晴之时又升腾而起，再次聚集成雨云。
地上的花朵，开放，凋零，花瓣和根茎腐烂在泥土里，周围很快又冒出另一株新芽。
树上的小鸟筑巢，孵蛋，新生的雏鸟却被飞来的鹰隼拆吃入腹，鹰隼霸占了鸟巢，也生了一窝蛋，很快又孵化出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鸟……
夏冬青看着这一切，心中隐隐有些触动，却不知该怎样表达。
玄女拍拍他的肩膀，带他穿过树林，来到邻近的村庄，许多村民正围绕在一间屋子的院外。
他们走近的时候，一声婴儿清亮的啼哭刚好从屋子里传来
不一会，一个男人满面喜悦地抱着一个婴儿走出来
周围的人看着那个红红皱皱并不算多漂亮的孩子，脸上纷纷露出由衷的笑容，传达对新生命的祝福。
玄女的脚步没有停留，他们一直走到小村的另一头
七八个穿着孝服的男女正抬着一口棺材送往后山的墓地
旁边还跟着好些雇来的乐手，一路吹拉弹唱，气氛并不悲伤，反倒有些喜丧的意味。
夏冬青站在村口，目送那支送葬的队伍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小路尽头，眼睛有些湿润。
“现在，你还愿意抛弃时间，接受永恒的生命吗？”玄女终于开口。
夏冬青摇摇头，他仿佛又找回了活着的感觉。
死亡并不是终点，毁灭也并不可怕，所有的一切都在循环，每时每刻都有新生的事物降临。
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你是为了阻止冥王，才把我带走的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冥王追求的永生，并不一定是你想要的。”
玄女的微笑十分圣洁，
“生命并不是越长越好，活得太久，反而渐渐消磨了感情，令人麻木。即使你回到身体里，也只能永远被困在黑暗的冥府里，在那些锁链的禁锢中失去自由。”
“得到时间的代价，也许就是失去自由。”夏冬青不禁想起那个统领冥界的少女，有无上的地位和力量，却连到人间玩一次都要偷跑出来，她站在热闹嘈杂的鬼市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双眼亮得像个孩子。千百年被困在黑暗中的滋味，恐怕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
“我们天人正是因为每天都注视着这生生不息的轮回，才如此坚定地崇尚天道。可惜冥人与我们不同，他们活得太久，只关注毁灭与消亡，对追求永生的执念越来越深。”
夏冬青点点头，“所以你们才阻止魔神落入冥王手中。”
“冥王捕捉魔神吸取力量，连带着他手下那些鬼差也四处找药延缓衰老，我们虽不赞同，但也无法强加干涉。可你，”玄女转过身，略带歉意地注视着夏冬青，“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却沦为冥王追求永生的牺牲品，毫不知情地被迫困在局中，如果当时我们能及时消灭魔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也不能这么说。”夏冬青摇摇头，“虽然我这辈子是有点惨，但像这样走一遭也未必是坏事，至少我帮助了很多心愿未了的鬼魂，认识了王小亚和赵吏，还有冥王，不管怎么说，还算挺充实的。”
玄女微笑着捉住夏冬青的手，将它们摊开
一阵光芒过后，梦境中曾出现的玻璃球落入冬青手中
“我说过，这一次，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还有一个问题。”
冬青看着手上的玻璃球，这一方小小的世界，跟玄女曾经为他准备的瓶子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
瓶中的世界，他有父母，妻子，美满的家庭，成功的事业，却食不知味。
而在那个小世界里，只有一间走不出去的公寓，他却差点深陷其中。
“既然天人与冥人不同路，那时候，你为什么会和赵吏一起行动？”
“那不过是暂时的合作。”玄女解释道，“是赵吏找到了我。背着冥王与我达成了协议。”
“什么协议？”
“我用天人的力量尽量拖延冥王找到你的时间，而他答应我，等冥王最终得到你身体之时，会与我一同将你的灵魂送入轮回。让你像普通人一样，重归自然，获得新生。”
“可他反悔了。”玄女露出些许悲悯的眼神“在他设下的局中，你不断重复自己的24岁，不老不死，也无法接触到关于自己的真相，看似天衣无缝，却漏算了一个变数，那就是他自己。”
“他对你，产生了执念。”
“……对我？”夏冬青感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触碰了一下，手中的玻璃球微微发出白光。
“他得到你的魂魄之后，没有遵守与我的协议，将魂魄装入小世界中。他曾说我给你的瓶子，是天人的一厢情愿。可到头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玄女眼中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就算他能够使你的灵魂在小世界里自行循环，离开了肉体。终有一日还是会消散的。到时候，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夏冬青摩挲着手中光芒愈盛的玻璃球，回想起许多他在444号便利店发生的事。
那实在是鸡飞狗跳的一年，隔三差五就要发生点事儿让他东奔西跑，出生入死。
每次他不听赵吏的话多管闲事，气得赵吏都想哪枪崩了他，可最后关头又会救他与水深火热之中。
即使身在局中，在444号便利店的日子，仍是他过去24年的人生中最多姿多彩的一段。
玻璃球的光芒渐渐将他淹没。
他听见玄女的声音越来越远
“该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八）
夏冬青被一片柔软温暖的白光包覆在虚空之中。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和似曾相识的对话。
“世间的事有对错吗？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你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觉得你快乐，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你觉得你不后悔。你就去做这件事。”
“但是我还要告诉你，夏冬青，还有一种事情，你做完之后，不一定开心，但是结果不一定不好。”
“也许，我再也遇不到那个姑娘了。”
“我跟你说那么多，不是光说这个女孩儿的事儿。”
“我是想告诉你。”
“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但愿如此。”
那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夏冬青下意识地努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动，却又听见另一段对话。
“青青，你是我的妻子我爱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只要我们在一起，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关系？”
“你要成佛成仙，我跟你去，你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跟你去。”
“你要投胎……我不答应。我怕来生你会忘了我。我们就再也见不着了……”
“……我们……”
“你即不得生，我就不得死。”
“我们还有犀角，我们还有犀角……够我们烧很长很长时间。”
“有时候人的执念很可怕……比鬼魂更可怕。”
“有一个，关于冥府的传说。”
“有一个音乐家叫俄尔普斯。他的妻子被毒蛇咬死了，但他一直追到冥府，要把他妻子找回来。”
“看到他们一往情深，是不是觉得特感动？”
“我觉得很恐怖。”
“恐怖的执念。”
“不过他们俩也无所谓了。他们不会在乎的。”
“在这个的房间里头，此时宫中无日月。他们会开心的过一段日子。”
“偷来的时光。”
“是人是鬼，都无所谓了。”
（九）
夏冬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小公寓的沙发上。
像是睡了很久很久。爬起来的时候身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窗外的太阳渐渐升起，他恍然想起自己拿着钥匙走出门的时候还是晚上。
这实在是漫长的一夜。
家里静悄悄的，唯有时钟走动的声音，
咔嗒咔嗒，彰显着时间的存在感。
夏冬青走进自己的房间。
大概是从他去赵吏的房间过夜开始，他原本的床板上又堆了不少东西
不用的棉被，书，就像他第一天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情景。
他绕过床，走到他曾经避之唯恐不及的床头柜前。
试着拉了拉第二排的抽屉，仍旧像是卡住了，却有些松动
夏冬青用自己的脚抵住柜子，两只手紧抓把手，使出浑身的力气
只听轰的一声，抽屉突然被拉出来，里面的纸片甩了一地，他自己则用力过猛连人带抽屉地倒在了地上。
夏冬青爬起来，发现地上散落的是许许多多的照片。
他把它们捡起来，每一张都是一样的画面。
笑得张扬的王小亚，一脸不情愿的夏冬青，和远处对着镜头招手的赵吏。
夏冬青并没有太惊讶，他将散落的照片摞成一推放进抽屉，却发现抽屉里面还躺着一只水笔。
不知道是不是放久了的缘故，水笔的胶圈儿黏在了抽屉的垫纸上。才没有被一并甩出来。
他拿起水笔，连带着揭开了垫在抽屉底部的白纸。
抽屉底部的木板露出来，上面画着一排排整齐的正字。排在最后的那个正，还没有写完。
夏冬青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去细数这底板上写了多少个正。
他拿起水笔，打开盖子，认认真真地给那个没写完的正字又加上一笔。
等墨水干了，他又把白纸铺了回去，水笔端端正正地放在原本的地方。
照片整齐地摞在里面，抽屉回归原位。
冬青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灰，又打开抽屉，抽出几张照片，从抽屉的侧面塞进去，卡住滑轮。
做完这一切。
夏冬青靠在柜子上舒了一口气。
他隐约听见有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门的声音。
“冬青，你起床了没？我买了早饭。”
是赵吏回来了。
夏冬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些许轻快的笑，走出卧室。
“来啦。”
玄女曾说赵吏给他创造的这个小世界，也不过只是一厢情愿。
夏冬青不得不承认玄女说的很多话都是至理名言，但惟独这一句他不能同意。
他们明明是两厢情愿。
——FIN——
FT:
这个脑洞终于更完了！原本只想写（上）的，结果看见大家给我提供了那么多思路，还是忍不住写完了。因为一开始根本没想到后面是这种展开，所以如果内容里有什么BUG大家就无视吧（。
这个脑洞到最后还是开放式结局，大家怎么想都可以！
但本着负责的精神我还是写一下注释…
感谢 @薄荷小火柴 太太提供的整体世界观：
冥王想要得到魔神，赵吏带领摆渡人保护夏冬青，天人要阻止冥王。三股势力交织。
赵吏在保护夏冬青的过程中产生了感情，一方面不希望他被冥王得到，又不希望冬青轮回（因为在赵吏眼中，轮回等同于存在被抹消），他找不到合适的肉体作容器，只能将冬青的魂魄放入小世界中保存。不过赵吏不是天人，不擅长创造，力量也有限，所以这个小世界范围非常小，也没什么NPC（喂。不过主要还是因为吏哥比较喜欢二人世界，“这个世界只有你和我”之类的【特大误。
小世界的一切规则遵循创造者的意志，之所以冬青的长相会不同，大家可以理解为在赵吏的潜意识里，有一种“如果他不是夏冬青就好了。”的念头（ry。
为了保持魂魄不散，冬青的魂在小世界里不断循环，每一次，玄女都用自己的力量侵入赵吏创造的小世界，给冬青送去照片，提醒他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希望冬青能醒悟过来，乖乖去投胎。
可冬青终究只是凡人，有苦乐和爱恨，他消受不起冥王给的永恒，也不舍得放弃喜欢的人投入轮回。最终每一次，他都选择了回到赵吏创造的世界里，直到魂魄消散的那一天。
就像原剧中所说，
“在这个的房间里头，此时宫中无日月。在犀角烧完之前，偷来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