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暗恋与病变(中)丨二十字微小说

· 微微一笑很倾城

· KO X 郝眉 

· 依旧是完全不止二十字的二十字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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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K莫】暗恋与病变(上)丨二十字微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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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MC(Original Male Character, 原创男性角色)


对于郝眉搬走这件事,KO原以为会缓上几天,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他走出卧室,那位向来要睡懒觉到中午的人已经在打包纸箱了。

“……”KO定定地看着客厅里的行李,强烈的干渴感渐渐在体内苏醒。

“啊,KO。”郝眉听见动静,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早上好!”

KO快步走进厨房,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嗓音里带着细微的沙哑:“这么急着走?”

“也没有啦,”郝眉撕开宽胶带,发出刺耳的嘶啦声:“我想早点打包好东西,免得等会搬的时候手忙脚乱。”

KO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今天就搬?”

“趁周末把事情搞定嘛。”郝眉趴在纸箱上,用马克笔咯吱咯吱地写标记。

郝家父母根本没指望自家这个儿子能张罗好装修的事宜,在帝都购置的两套房产都是精装修交付,还周到地提前订好了所有家具和电器。拿房后只需要带上一些私人物品,就可以随时拎包入住。

郝眉与KO现在所住的这套房子离公司较近,出门步行五分钟就有地铁,寸土寸金,面积比较小,是典型的单身公寓。而北五环外的另一套则宽敞许多,显然是郝家二老给儿子准备的婚房。虽然远了点,但能从小公寓搬到大房子,还是令郝眉兴奋不已。他像个要去郊游的小学生,一边打包行李,一边轻快地哼着流行歌。

相比之下KO的心情则阴霾重重,他默默地站在厨房里,洗米煮粥,脑海中不断响起一个声音:别放他走。

握着菜刀的手渐渐收紧,KO试图用理智来说服自己——他必须得让郝眉离开,先不说自己的病情越发严重,同住一个屋檐下早晚会露陷;更重要的是,他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什么病、会不会传染,未来有没有会伤害到郝眉的可能。一切都是未知。纵使再不情愿,他也必须和郝眉暂时分开生活,这是毫无商量余地的事。

可那道声音依旧在徘徊:别放他走,别放他走。

KO紧咬着牙关,努力无视脑袋里的噪音,却只是徒劳。

那声音像是自己的,又像是别人的,像是人类的语言,又像是魔鬼的呢喃。

别放他走,别放他走,别放他走。

一声高过一声,在漆黑的脑海中回音、交错、混响,层层叠叠,宛如愈演愈烈的潮水冲撞堤岸。

别放他走,别放他走,别放他走。

——吵死了。KO将菜刀狠狠地剁入砧板,发出炸裂般的闷响,那刀刃足足在实木砧板上陷下去半截。

脑海中的声音戛然而止,现实中的房间亦陷入无声。全世界都安静了。

KO愣了一瞬,从莫名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回头看向客厅,见郝眉正呆呆地坐在地上,手上拿着半截胶带,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郝眉小心翼翼:“是不是我撕胶带的声音太吵了?”

“不,”KO低头,不愿再去看对方被吓坏的表情,“只是有点难切。”

他缓缓将菜刀从砧板上拿起,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切着用来煮粥的鸡肉。



早餐是香气扑鼻的鸡肉粥和培根煎蛋,完美地满足了郝眉空空如也的胃袋。

“唔啊,吃饱了。”郝眉幸福地伸了个懒腰,舔舔嘴唇:“唉,一想到搬出去就吃不上你做的饭,我这心里面啊拔凉拔凉的。”

KO起身,自觉地收拾碗筷:“以后给你带午饭。”

“真的?”郝眉眼睛都亮了:“说好了啊,每天都要给我带!”

“嗯。”KO端着碗筷走向厨房,路过郝眉身边时习惯性地想抬手揉揉那睡乱的头发,却在伸出手时停顿片刻,慢慢收了回去。

郝眉的私人物品不算少,数码产品,换洗衣物,各种小零碎,杂七杂八地堆满了两三个纸箱。KO将几件刚洗好的衬衫熨烫折叠,平平整整地交到郝眉手里:“等会我送你过去。”

郝眉接过衣服,指尖传来暖暖的温度:“不用啦,我找了个朋友帮我搬家,他刚好有辆后备箱很大的车,方便得很。”

“朋友?”KO皱眉,刚想追问,滴滴的短信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正好,他到了。”郝眉看了眼手机,跑到窗边挥了挥手,朝下面喊了声:“我马上来!”

KO跟着往下面望了眼——小区空地上停着辆城市SUV,一位身穿天蓝色格子衬衫的青年正靠在车门旁朝楼上招手,距离有些远,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他是我在庆大游戏社团的朋友,”郝眉拍拍KO的胳膊介绍道:“那家伙可是经管院的院草,桃花运好得不得了,愚公猴子都不爱跟他混,说在一块儿呆久了女生都被他吸跑……唔,不过他每次请客吃饭都特大方,我们饭票的友谊还是很坚定的,哈哈。”

郝眉对自己的朋友们向来不吝啬赞美,絮絮叨叨地把人夸了一通,什么长得帅,人缘好,特别有兄弟义气之类的,末了还不忘总结陈词:“不过比起我们家老三还是差一截啦。”

KO默默听着,只觉得心底那股无名火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上窜。

郝眉的话好似燎原星火遇上阵阵东风,直把那火苗越吹越旺,烧得火光冲天,恨不得将他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烤成干灰。燥热,干渴,刺痛,窒息,熟悉的折磨又开始从四肢末端向上漫延,脑海中那些令人焦躁的声音卷土重来。

情绪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郝眉将打包好的箱子堆在拉杆车上,用弹力带绑牢,潇洒地将背包往肩上一甩:“好了,我走啦~”

KO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猛地绷断了,强烈的占有欲直冲头顶,想要彻底拥有对方的渴望瞬息之内便将所有理智淹没。

“等等。”

KO的声音喑哑低沉,跨过郝眉身边,挡住去路。

“你哪里也别想去。”


整装待发的郝眉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有些懵,“……啊?”

这是什么情况?郝眉满头雾水地看向他的室友——对方正居高临下地站在玄关前,一双锐利的眼睛黑漆漆的,看不真切,身上散发出压倒性的气势。

他早就知道KO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但对方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霸道狠厉的那一面。这个人总是沉稳而可靠,温柔包容,百依百顺。而此刻,郝眉觉得自己变成了被猛兽盯住的猎物,稍有轻举妄动,便会被撕成碎片。

他只能硬着头皮干笑两声:“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话音未落,眼角忽然划过一个光点,顺着望过去,隐约看到几片闪闪发亮的东西粘在KO的袖口上。

——咦,那是……郝眉下意识伸手去拿,指尖还未要触碰到对方的衣服,便被触电般地躲开了。

“你在看什么。”KO被郝眉突如其来的动作惊醒,不露痕迹地将手藏到身侧,脑袋一下子清明起来,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暗暗心惊——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情绪正在一步步脱离掌控。暴躁,蛮横,强硬……像是一股来自本能的力量,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性意志,剥夺着身体的掌控权。

“呃,没什么。”郝眉抬手挠挠脸颊:“你的袖子上好像沾了点东西。”

KO淡定地抬起袖子掸了掸,上面什么也没有。此刻他周身的气势已消散无踪,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仿佛根本不存在。

“啊…可能是我眼花了。”郝眉眨眨眼,见KO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调侃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走吧?”

“嗯,”KO一本正经:“舍不得。”

“噗,”郝眉笑起来:“真的?你要是舍不得,我就不走了。你也别想泡妹了。”

“逗你的。”KO侧身让出通道,甚至还帮忙打开了玄关的门:“去吧,别让你的朋友等急了。”

“靠,一提到泡妹你就急着赶我走了是吧,”郝眉玩笑似的捶了KO一拳:“有异性没人性。”

KO将手插进口袋里,表情有些紧绷:“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好啦,”郝眉只当他又在开玩笑,摆摆手踏出门:“咱们明天公司见,别忘了我的午饭。”

玄关的门啪嗒关上,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KO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门,听着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




· Fluff(轻松)


于半珊没能蹭到郝眉那儿的“免费宿舍”,干脆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单身公寓,一室一卫,最大的优点就是离公司近,近到早上可以腿着去公司的程度。以致于半珊从未迟到过——准确地说,他基本上是每天第一个到公司的。

然而今天,当于半珊叼着早餐走进公司,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到达——而这个人竟然是“踩线大王”郝眉的时候,吓得差点把嘴里的包子掉出来。

“眉哥,什么情况??”于半珊一个箭步冲到郝眉桌边:“你今天吃错药了啊?来这么早?”

“你这人真难伺候,”郝眉自顾自地打开电脑:“平时我踩着点儿来,你老喊我踩线大王,现在我来早点,你又说我吃错药。”

“你这可不是早一点,是来早很多!”于半珊四处张望:“KO呢?”

“KO?应该还在路上吧,”郝眉打了个呵欠,调出昨天写了一半的代码:“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和KO分开来住了。”

“????”于半珊遭受了今天早晨的第二次惊吓:“为什么?你们俩闹矛盾了?不会吧??”

“去你的,就不能盼人点儿好。”郝眉抬脚踢了踢对方的腿:“上次你不是说他可能网恋了么,我一问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为了泡妹子准备搬出去住,我想着反正有两套房子,就借他一套。”

“你也太大方了吧,”于半珊感叹:“这么好的事儿怎么没轮着我呢?”

“你?”郝眉抬眼看了看:“你不是要钓富婆的吗?就算要带回家,也是富婆把你带回家吧。”

“…………”于半珊无法反驳,只能换了个话题:“你一个人住还来这么早?没睡过头?”

郝眉嘿嘿一笑,伸出手掌:“我定了5个闹钟。”


KO到达公司的时候,下意识地往郝眉的工位上望了一眼,恰逢对方抬头,四目相对,郝眉笑着挥了挥手,像灰暗清晨里的一道阳光。他正想回应,却见对方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一旁的丘永侯,同样的笑容,同样的招手,甚至还多了句“早上好。”

再接着,郝眉的注意力回到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起键盘,融入了忙碌起来的办公室之中。

KO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片刻,缓缓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没有了早晨喊对方起床,没有了坐在同一张桌前吃早餐,没有了一起挤地铁到公司……他们仿佛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普通的同事关系——不,他们本来就是普通同事的关系。KO不得不承认,自己于郝眉而言,与周围这些人并没有任何不同,过去那些特殊的亲近,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带来的错觉。


郝眉与KO“分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贝微微的耳朵里。

“师兄你一个人住没问题吗?”贝微微母爱泛滥地关心道:“做饭、洗衣服、打扫……这些你都不擅长吧?”

“师妹你想多了,”于半珊摆摆手:“你看看咱们公司这些单身宅男,有几个擅长家务的?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丘永侯赞同:“单身汉么,有洗衣机和外卖就能对付了,过那么精致干什么,差不多就成了。”

“放心吧微微师妹,我又不是小孩,照顾自己还是没问题的。”郝眉撑着脑袋晃了晃:“就是……”

贝微微歪歪头:“就是什么?”

郝眉想了想:“……就是有点寂寞。”




· OOC(Out of Character, 角色个性偏差)


有点寂寞。

郝眉发誓,真的只是有点。


独自生活要比预想中顺利得多,爱赖床的习惯可以被房间里放置的五个闹钟强行“治好”,晚餐可以在外卖和小餐馆里轮流解决,再不济7-11的便当也能填饱肚子;衣服不用手洗扔进洗衣机照样能洗干净——KO并不是不可替代的,或者说,即使没有KO,他也能活得很好——就算不是“很好”,起码也能算是凑合。

这是郝眉独自生活第一周的感想。

但到了第二周,事情变得有些不太妥。

郝眉开始感到难熬。尤其是当他在家里下意识地喊出KO的名字,却无人应答的时候;尤其是当他路过麦当劳,发现新出的芝麻味甜筒买一送一,独自吃下两个却开始喉咙疼的时候;尤其是当他挤在下班高峰的地铁车厢里快要灵魂升天,猛然想起KO总是用手臂帮他挡开那些沙丁鱼罐头般的人潮,在怀抱里创造出一个清净的角落的时候。

虽然他总爱把KO如何“贤惠”挂在嘴边,但分开之后,郝眉发现他真正怀念的并不是对方洗衣做饭扫地帮忙写代码那些事,而是一些连他自己都经常忽视的鸡毛蒜皮,渗透在生活的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种感觉实在折磨——像是睡觉时的鼻塞,没有特效药,想抱怨又不知从何说起,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可当他合上眼,四面八方都是窒息,只能一分一秒地挨。

“也许我只是不习惯一个人。”郝眉默默地想。

这种推测不无道理,他从小就习惯了陪伴,父母的,同学的,室友的,同一个屋檐下还住着别人,这才是常态。

“……好像又不太一样。”郝眉想了想,推翻了猜测。

当年他离开家远走帝都,四年的大学生涯中不过偶尔想家,未曾有过度的乡愁;后来毕业与朋友们搬出宿舍,白天在公司里闹完了回家,也并未觉得寂寞,反倒自在了几分。

怎么偏偏离了KO就不行呢,没道理啊。

郝眉辗转反侧,怎么也想不通。


对于想不通的事情,世人大多有两种态度。要么是“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的豁达派,要么是“想不通的事情就要努力去想通”的钻研派。

郝眉一直觉得自己算是前者。可当他写完两行代码,眼神又双叒开始忍不住地往KO座位上飘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搞不好是后者。

此刻KO似乎正好完成了一份工作,面无表情的脸部线条微微柔和,笔直的身体略略放松,往椅背上靠了靠,顺手拿起桌旁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突出的喉结在逆光里上下滚动,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性感。

郝眉移不开眼神,下意识地跟着咽了咽口水。

KO并未察觉到远处的视线,放下喝空的水杯,一边起身往茶水间走,一边皱着眉头将有些紧的衬衫领口松了松,却并不解开,放任那一排扣子严丝合缝地扣到最顶上。

郝眉赶紧站起身,假装“碰巧”地跟上。


“今天午饭吃什么?”郝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愉快:“昨天的糖藕特别好吃,还有吗?”

KO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郝眉,打水的动作顿了顿,身体有些紧绷:“冬瓜排骨,消暑。”

郝眉靠过去:“藕也很消暑啊。”

KO无奈:“多吃甜的对牙不好。”

“我有好好刷牙,”郝眉凑过去,龇出一口大白牙:“你瞧。”

KO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小半步,眼神游移:“嗯。”

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了,郝眉有些生气逼近一步,故意抬手捏住KO紧扣的领口:“你又弄歪了,我帮你整理一下。”

KO猛地抓住郝眉的手腕:“我自己来。”

“嘶……”郝眉没想到对方会用那么大力,叫起来:“KO、手…手!”

KO也被自己的手劲吓了一跳,想要赶紧放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右手像是要把眼前的人死死攥住一般,没有丝毫松动。

郝眉疼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死命地把手往外抽了几下,才脱离对方的钳制。

“靠,骨头都要给你捏碎了。”郝眉甩了甩带着红痕的手腕,悻悻道:“我说你不觉得热吗?最近大家都穿T恤了,你怎么还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实?”

KO的脸色轻微发白,不置可否地丢下句“还好”,便拿着杯子逃跑似的走出了茶水间。

这不对劲。郝眉看着KO离开的背影,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

这太不对劲了。


郝眉原以为他和KO只是分开来住而已,其他的一切都不会改变——他们仍然会像亲密的朋友那样在休息时间聊天,共进午餐,在没有灵感的时候互相帮助,甚至下班后一起去品尝新开的烧烤店。

然而自从郝眉搬出公寓之后,KO除了每天把装着午餐的餐盒送到他桌上之外,大部分时候都在“逃避社交”——他比过去更加沉默寡言,更加冷硬,坐在办公室的一角,静静地敲打着键盘,存在感稀薄到甚至会让人忘记他存在的程度。

为了维持两人的友谊,郝眉只得时不时主动上前搭话,对方的反应却一次比一次奇怪。


“你是不是想多了,”于半珊坐在郝眉旁边偷吃饭盒里的冬瓜排骨,腮帮子一鼓一鼓的:“KO平时不就这样?我没看出哪里不同。”

“当然不同了,”郝眉气呼呼地把饭盒盖上:“他虽然不爱说话,但以前我去找他聊天,起码还能唠上几句,现在一到休息时间就不见人影,到处都找不到人,下班约他去吃烤扇贝他也不去。”

“哎呀人家现在忙着谈恋爱嘛,”于半珊咂咂嘴,回味着排骨的味道:“休息时间肯定是蹲在哪个楼梯间跟女朋友聊天去了,下班之后就更不用说了,忙着约会呗……你还指望他像以前那样围着你转啊。”

郝眉瞪眼:“他以前有围着我转吗?”

“当然了,”于半珊呵呵一乐:“打个比方吧,在KO眼里,大部分人都是路人。路人你懂吧,就是漫画里那种连脸都没有的火柴人,在场景里充数的。但你不一样,你被画得有鼻子有眼,还给了特大号分镜。”

郝眉惊了:“有这么夸张?”

“有啊,”于半珊接着道:“可惜现在这本漫画里有女主角了,你就也沦为路人了……怎么样,体会到我们平时被他无视的心情了?”

“……可、可是……”郝眉总觉得哪里不对:“老三跟微微师妹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把咱们都无视掉啊,兄弟是兄弟,女友是女友,这又不矛盾?”

“各人性格不同吧,”于半珊耸耸肩:“有的人就是比较一根筋,眼里只能装一个人,多了塞不下,跟肖奈那种八面玲珑的老狐狸不能比。”

郝眉神色渐渐沮丧:“这才刚网恋呢,眼里就没我这个兄弟了,以后还得了,怕是连午饭也没得吃了。”

“可不是么,”于半珊在一旁幸灾乐祸:“眉妹啊,好好珍惜吧,吃一顿少一顿咯。”

“闭上你的乌鸦嘴,”郝眉烦躁地给了于半珊一脚:“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 Kinky(怪癖)


KO的反常不仅仅表现在对郝眉的态度,更表现在他日趋诡异的着装上。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致一和尚庙里的单身汉开始不修边幅起来,一个个套着宅T,穿着宽松的沙滩裤衩,蹬着凉鞋,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虽然肖总也曾在言语间暗示大家要稍微注意下形象,毕竟还有贝微微这个老板娘在场。但众人成天嚷嚷着穿衣不舒坦阻碍灵感,肖奈便也就随他们去了。

得了老板的默许,办公室里愈发洋溢出放飞的气息,座位离空调较远的美工组更是直接穿着老头汗衫和背心就甩着大膀子来上班了。

相比之下,KO的造型显得愈发格格不入。

他仍是长衣长裤,黑色的衬衫包裹着紧实的身材,领口和袖口都扣得严丝合缝,比肖总穿得还得体,有时甚至还戴着薄薄的手套,造型禁欲得一塌糊涂。


“我靠,我看不下去了。”郝眉烦得直揪头发:“我想打人!”

于半珊无语:“你什么毛病啊,人家KO惹你了?”

“惹了!!”郝眉抓着好友的肩膀疯狂摇晃:“他穿那么多,看着都很热!!我感觉我要着火了!!!”

丘永侯呵呵一笑:“你是欲火焚身吧。”

“焚你个大头!”郝眉抓狂:“难道你们就不觉得烦躁吗!!看他那副样子,我简直想冲过去把他衣服扒了!!”

贝微微弱弱举手:“……我也想。”

“对吧!”郝眉扔下被晃到眼冒晶星的于半珊,激动地握住师妹的手:“你也这么想吧!”

贝微微尴尬地移开眼神:“呃,我只是单纯被KO师兄的美色迷惑……”

郝眉惊了:“师妹,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这又不妨碍我欣赏帅哥…“贝微微干笑两声:“毕竟你们一个个都穿得跟楼下乘凉的老大爷似的,我也只能看看KO师兄解闷了。”

丘永侯疑惑:“你咋不看老三?”

贝微微脸蛋微红:“看肖大神我会害羞……”

“行了我懂了,”丘永侯仿佛被狗粮噎住:“不要再说了。”

郝眉实在想不明白:“师妹,我又没穿老头背心,凭什么把我也算进去?”

贝微微看了看郝眉身上的海绵宝宝T恤:“……你确实不算老大爷,你更像放学的小学生。”

郝眉气到吐血:“哪里像??现在的小学生明明都穿王者荣耀和小猪佩奇!”

贝微微受不了了,肩膀一抖一抖地笑得停不下来。

于半珊拍拍郝眉:“行了,承认吧,你就是嫉妒。”

郝眉瞪眼:“我嫉妒啥?”

于半珊翘起二郎腿:“嫉妒KO比你先找到女朋友呗。”

郝眉立刻反驳:“我才没有!不就是个网恋么,有啥好嫉妒的!”

“可不是网恋那么简单咯,”于半珊狡黠地眨眨眼:“这种天气还穿那么严实,明显就是……你懂的吧?”

郝眉愣了:“啥啊……?”

于半珊恨铁不成钢:“你小子行不行,这都不懂!肯定是为了遮痕迹啊!”

郝眉感觉自己被人捶了一拳,脑袋都有些发懵:“……什、什么痕迹啊……”

“谈恋爱的人还能有什么痕迹,”于半珊邪笑两声:“吻痕,抓痕,说不定还有咬痕,啧啧……都说越是外表冷冰冰的人在床上越激烈,看来有几分道理。”

贝微微臊得满脸通红:“别说了别说了,我有画面了!”

丘永侯抽抽嘴角:“师妹,你可是在座唯一脱处的,要害羞也轮不到你吧。”

“能害羞就不错了,”于半珊抬手指了指呆立在一旁的郝眉,笑道:“瞧,真正纯洁的好孩子已经吓傻了。”




· Fantasy(幻想)


——“这种天气还穿那么严实,明显就是……”

郝眉狠狠地踢开被子,把被窝里热气散出去。

——“这都不懂!肯定是为了遮痕迹啊!”

郝眉翻了个身,又觉得有冷气开得有点强,伸腿把被子勾回来。

——“吻痕,抓痕,说不定还有咬痕,啧啧……”

郝眉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挪窝,背上像针扎似的痒,说不清是热的还是噪的。

白天于半珊的话莫名给了他很大的冲击,一句句在脑海里绕梁不绝,害他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晚上回家钻进被窝里,更是不得了,闭上眼全都是于半珊描绘的那些画面,着了魔一般,根本睡不着。

这他妈什么情况。

郝眉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无法自控地想象着那个他从未见识过的KO的另一面——“都说越是外表冷冰冰的人在床上越激烈,看来有几分道理。”

是这样吗???像KO那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冷硬得像石头似的男人,也会有动情的时候吗?

郝眉不得不承认,直到今天,他才对KO正在谈恋爱这件事有了真实的认知——不是概念上的找了个对象,不是隔着网络,而是真实存在的,某个人,和KO真实地相处了。在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那间公寓里,在他熟悉的那张大床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甚至留下了不得不用衣服来遮掩的痕迹……

“可恶啊!!!”郝眉猛地坐起来,悲痛捶床:“我他妈也有画面了!!!”


这不公平。

那是他的房子,他的床,他的——他的——

郝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他就是气。好兄弟谈恋爱本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他绝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先脱团就嫉妒的人。之前肖奈和贝微微拍拖的时候,他高兴得恨不得在旁边摇旗呐喊当拉拉队。

可到KO这儿事情就变了味。他帮忙张罗半天,连房子都借出去了,到头来却委屈巴巴,觉得原本属于他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也许正如于半珊所说,有的人就是比较一根筋,眼里只能装一个人,多了塞不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KO心里只能有一个人的话——

郝眉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不行,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他努力把那些旖旎的幻想从脑海中驱逐,钻回被窝里,强行逼迫自己入睡,心头仍是愤愤不平,愣是把KO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才累得合上眼。




· Suspense(悬念)


在于半珊不遗余力的八卦之下,同事们都以为黑客KO同志最近在走桃花运,但事实上,当事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郝眉搬离的公寓之后,KO的病情仍在不断加重。

如今他手臂和腿部的鳞片几乎不会再消失了,它们像是原本就长在那儿一样,一片片整齐排列,泛着类似于贝壳的光泽。就算咬牙狠下心拔掉鳞片,下面露出的也不是原本的皮肤,而是淋漓的血肉。

甚至从某天开始,脖子上生出了奇怪的红痕,仿佛被什么人用指甲划过,暧昧至极。那些红痕愈来愈深,像刀刻般陷入皮肤,将侧颈上的肉微微翻起,伴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KO只得用长袖长裤包裹住自己,甚至需要穿高领衬衫来掩盖那些奇怪的痕迹。

然而身体上的病变还只是一方面,逐渐薄弱的意志力和不受控制的情绪才是最令KO担心的——暴躁,失去耐心,无法自制,曾经只是压在心底深处的某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像黑泥一般咕嘟咕嘟地往上冒。有些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脑子里所想的究竟是自己的理性还是本能。

KO不得不尽量减少自己的社交活动,不主动与任何人搭话,躲在自己的工位上尽量压缩存在感——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向肖奈提出回家工作,但他很清楚,一旦离开公司,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他还想再多看那个人几眼;

他还想再多为那个人做几次午餐;

他还想……将关于那个人的一切细节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

不,仅仅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真正想要的是完全的占有。

让郝眉的眼里只看见他;让郝眉的双手只能触碰他;让郝眉所有的情绪都只围绕他……哭也好,笑也好,快乐也好,痛苦也好,都只能因他而起。

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去庆大的食堂打工,在大排档兼职,故意输给肖奈免费给致一科技贡献一年劳动力,不过是为了接近那个人的铺垫。

如今他好不容易住进了郝眉的房子,处在了比任何人都要更靠近的位置,老天爷却无情地把他从云端拍入地底。

KO猛地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空荡的房间里发出“砰”地响声。

他没日没夜地在网上搜索关于自身症状的一切信息,收获寥寥无几,哪怕偶尔看到一两条有用的消息,顺着查下去,最终也只是些捕风捉影的都市传说而已。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KO站起身,自暴自弃地将自己摔进卧室的床上,下意识地在柔软的被子上吸了两下——在郝眉离开这个家将近半个月之后,这张床上残留的气息已经消弭殆尽。

不过这也无妨。KO闭上眼睛,回想郝眉曾经在这个被窝里睡觉的样子。

那家伙的睡相实在糟糕,被子总是被窝成一团,睡衣卷到胸口,露出白白的肚皮,松垮垮的睡裤要挂不挂地搭在腰上,下面是裸露的大腿……

强烈的干渴感如期而至,四周的空气再度变得燥热。

KO努力喘息,却越来越窒息。

脑子里混沌一片,脖子上是火辣辣的疼,眼前闪着白色的雪花,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台坏掉的老式电视机。

几乎是凭着本能,KO跌跌撞撞地从卧室里冲出来,打开洗手间的门,一头栽进了放满冷水的浴缸。




· Poetry(诗歌/韵文)  


头顶上是火辣辣的太阳。

KO骑着一辆破烂的自行车,将家里剩下的最后一批旧书拉到后街的旧书市场里卖掉。

父母在那场意外中丧生之后,KO才知道父亲欠了赌债,抵押的是他们家唯一的房子。

面对气势汹汹的讨债人,年仅14岁的少年毫无办法,只能趁对方将房子收走之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掉,为自己未来的流浪生活筹集一点伙食费。

电视机,冰箱,洗衣机之类的大宗家电,早已被收旧家电的人拖走;桌子椅子衣柜也已经二手卖给了别人;曾经拥挤不堪的小房子,如今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些废纸和旧书。

父母的文化水平并不算高,家里的书籍也没什么营养,大多是聊斋志异、菜谱、都市小说一类。这些书已经泛黄破损,恐怕值不了几个钱。

好在聊胜于无,KO将这些旧书捆成一摞,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往后街拉。

旧书市场的老板是个温和的中年人,他将KO拖来的旧书草草翻了一遍,抽出了其中一本,颇为疑惑地看了看封面:“这本怎么连版权页和标价都没有?”

KO抬头看了看,那是一本浅蓝色封面的小册子,记忆中似乎是母亲从娘家带来的东西。里面记录的都是奇奇怪怪的诗歌和散文,讲述的是古今中外男男女女苦恋或是单相思的故事。

没有版权页的书在那个年代算是非法出版物,书店老板不愿收,便抽出来递还给KO:“好歹是你母亲的东西,留着做个纪念吧。”

KO点点头,将那本书塞进背包里,收了钱,沉默地离开了书店。

往后的日子里,那本旧书始终压在行李的最底下,跟随着KO辗转了几座城市,经历风吹日晒,变得愈发破旧,最终被忘得一干二净。

………………

……


KO缓缓睁开眼。熹微的晨光从洗手间的气窗里透进来,浴缸里的水波投映在白色的天花板上,像一道道皲裂的细纹在晃动。

他躺在水里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自己竟然在浴缸里睡了一夜。

许久没有梦到年少时的往事了,父母故去,流离失所,辍学打工,变卖家产…这些都不是KO想要回忆的事,当然,也包括母亲的那本旧书。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梦见那本书。

小的时候,母亲偶尔会用书里那些光怪陆离的内容作为睡前故事,可惜故事的结局都不算好,并不适合小孩子听。母亲便将书收进了书柜的深处,再无人问津。

冰凉的水缓解了身体的诸多不适,KO不想起身,放任自己躺在水中,仰着头回忆那本书中的内容。

——传说在某个遥远的国度,有位年轻的园丁爱上了主人家的小姐。他单恋未果,自己却得了怪病,像肺痨患者般不断地从喉咙里咳出花朵。起初是白色的风信子,接着是蓝色鸢尾,最后是鲜红的曼珠沙华。终于在小姐出嫁的那一天,人们发现园丁躺在花园的龙舌兰草下面,已经失去了呼吸。

——又或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渔村,渔夫的女儿对城堡里的王子一见倾心。她在某次出海途中遭遇风浪,不幸落海。少女在水里不断挣扎,皮肤上长出鳞片,双腿化为鱼尾,耳后长出了鱼鳃…对王子的爱意变成了执念,支撑着她不断往岸边游去。然而就在她即将靠岸的时候,却从渔人那里听到了王子结婚的消息,少女心如死灰,化作了一团泡沫消失在海面……

KO心念一动,猛地从浴缸里坐起来。

那本书呢?那本书去哪儿了?

他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出浴缸,在路过洗手池时仔细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脖子上的痕迹,越看越像是一个正在呼吸的鳃——难道那本书里所记载的并非是虚无缥缈的民间传说,而是确有其事?




· Tragedy(悲剧)


KO搬进郝眉家时,住的是厨房后面的小客房。

房间面积不大,对于KO来说却绰绰有余。他的行李很少,笔记本电脑,换洗衣物,些许杂物,一个旅行背包就能装着到处走。

披着浴巾从浴室出来,KO将小房间翻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本破旧不堪的蓝色小册子。这玩意被他当成废纸,垫在有些不稳的床头柜脚下。


《相思类绝症》

看到书名的第一眼,KO就立刻意识到自己终于找对了门路。

一直以来,他将自己身上发生的病变归咎于某种不为人知的疑难杂症,却又隐约察觉到这一切其实都与自己对郝眉的感情有关——当得知郝眉只把他当朋友的时候,当郝眉提出要搬家的时候,当他因单恋而苦闷纠结的时候,身上的症状总是会恶化得更快些。

KO翻了翻手上的书,里面的每一则故事都非常短小,描述模糊,不论是“花吐症”还是“人鱼病”,都被笔者用极其浪漫的诗歌表达出来,明显是被大量演绎后的结果,难以看出这些事件原本的模样。

好在有了准确的关键词,KO终于在网络上找到了一些相关的文献资料。


——人鱼病,相思类绝症的一种。

初期症状是从肢端上开始生出细薄鳞片,人体会经常性感到干渴,及时补充水分或冲洗肢端可以暂时恢复原状,水分不足时则会继续起鳞。

过渡期,饮水量逐渐增加,若不及时补充会导致双眼生出内睑,鳞化部位从肢端覆盖到小臂和小腿。

尾化期,饮水无法遏制干渴症状,需要经常性泡到水中才能缓解,下半身泡入水中会变成鱼尾、同时在耳后至侧颈部位裂腮,有时无法正常说出人类的语言。

人鱼期,能维持人形的时间越来越短,需要长期浸泡在水中,等到彻底无法变回人身之后,能在水中存活三天,然后溃散成泡沫。

此类病症多发于沉默寡言、有心理创伤的人群。当他们因陷入无望的单恋而感动痛苦时,会有极小几率激发人鱼病。伴随着症状的深入,患者会逐渐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望,人性的部分被压制,从而使行为本能化。像野兽进入发情期一般,变得暴躁、乖戾、具有攻击性。


KO将从网上搜集的资料打印出来,坐在桌前仔细端详。

这些症状描述与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高度吻合,几乎可以确诊就是人鱼病。

对于这种病的历史和成因,KO并不感兴趣,他草草翻过各种案例和考据,直奔最后的治疗途径——患者所喜欢的人的体液具有很强的疗效,定期接吻或摄入其他体液可以防止病症继续恶化,交媾行为疗效更为显著,长期进行可以逐渐痊愈。

KO愣了几秒,忽然觉得这种宛如黄涩小说的设定实在是讽刺至极。

对于因陷入无望的单恋而痛苦不堪的人来说,这样的治疗方式无疑给他们判了死刑。

如果能够得到所爱的人,他又何至于落到这步境地呢。


悲剧。

KO放下手中的资料,仰头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的人生,正如母亲所给他念过的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般,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 TBC ————


过渡章写得我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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